一個被困在時間里的父親,一條用來治愈的狗狗,一個努力生活的中年人。
一輛垃圾清運車,一對父子,一條金毛,組成了下面這張照片,也構成了杭州男人許國興的日常。
51歲的許國興,是錢塘區下沙街道元成東盛家園小區的居民,也是小區垃圾分類的工作人員。父親老許78歲,是一位阿爾茨海默癥患者。
有一部電影叫《困在時間里的父親》,挺火的。影片中的主角安東尼一直試圖尋找自我,但病程來得太快,太急,以至于他覺得自己像一顆掉光了葉子的樹,風雨裹挾著他的樹葉,他沒有棲身之地了。安東尼得的就是阿爾茨海默癥。
這部電影許國興沒有看過,但作為阿爾茨海默癥患者的家人,他的許多感受跟電影傳達出的一樣:一步步看著父親忘記很多事,一步步看著父親回到孩童時。
弟弟的突然離開,擊倒了老父親
許國興父子倆的故事,是從老許得了阿爾茨海默癥開始的。
“幾年前,我弟弟突然發生意外,離開了我們。爸爸就是從那時候開始,變得不一樣了?!痹谠S國興眼里,父親老許得病之前和本地的老人都一樣,沒有太高的文化程度,年輕時靠著種地熬過了苦日子?,F在就算條件好了,也閑不住,總要出去找點活干。
弟弟的猝逝,對父親的打擊太大了?!暗艿軟]了以后,他就開始不太愿意出門,也不愛講話了。有時還會躲在角落里,流眼淚?!?/p>
慢慢地,家里人發現老許變了。
“喜歡發脾氣,一點不順心就要砸家里的東西。很多親戚朋友的名字,他叫不出來了,講話的口齒也開始不清了?!?/p>
醫院檢查結果顯示,老許得了阿爾茨海默癥。
一開始,家人們沒太當回事兒,多數時間是許國興的媽媽在照看?!暗眠@個病的老人挺多的,以為不會太嚴重?!痹S國興說。
可老許的狀態越來越不好。
他經常趁著老伴不注意溜下樓,然后就在小區里或者小區周邊迷路。
“他要是發生點意外,我們要遺憾一輩子的?!痹S國興說。
放棄生意,一心一意照顧越來越小的父親
2020年春節,因為疫情,小區進行了封閉式管理。
“我爸一個勁想出去,任憑媽媽怎么勸、怎么安撫都沒用?!币舱菑哪菚r候開始,許國興打算放棄生意,一心一意照顧父親。
許國興和妻子商量后,決定將在同一個小區隔壁幢生活的父母,接到家中照料、生活。每天早上和傍晚,許國興都會領著老許在小區里散步。元成東盛家園是個拆遷安置小區,小區居民都是以前的村民鄰居?!袄相従?、老熟人遇到還會互相打打招呼,我發現爸爸開始變得開心起來了?!痹S國興說,爸爸的這點變化,讓一家人有些喜出望外。
聽說金毛溫順、聰明、通人性,為了讓父親在家的生活多點樂趣,許國興托朋友買來了一只金毛犬,給狗狗取名“平安”。
小狗抱回家的那天,老許喜歡得不得了。
父親正越來越變得像一個孩子。
“嘴邊總是掛著養了這么只狗,怎么辦辦好啊,如果有人假裝要去欺負‘平安’的話,他總是第一個沖上去保護的?!?/p>
在當小區垃圾分類工作人員之前,許國興是做裝修生意的,自從把父母接到家中生活后,他放下了手上的生意?!拔覂鹤釉谛陆敱?,干得很不錯。老婆上班,村里每年還有分紅,生活方面不用發愁。我想把接下來所有的時間都給我爸爸?!?/p>
許國興說,這么做沒有后悔過,也不覺得苦:“有爸爸在,就是幸福的?!?/p>
帶著老父親上班,從未感覺到和父親如此親近
2020年年中,元成東盛家園小區開始逐步實行垃圾分類和垃圾定時定點投放,小區物業在居民中招聘小區內清運垃圾的工作人員。
許國興覺得這份工作挺適合自己的,就報了名。剛滿50歲的許國興,是應聘者中最年輕的。
“他踏實淳樸,人品小區居民都認可的?!痹缮鐓^負責垃圾分類的工作人員說,小區物業決定任用許國興。
不過,許國興提了個小要求:“我上班的時候,想帶著我爸爸?!毙^物業同意了他的要求。
現在,許國興帶著爸爸清運垃圾已經一年多了。只要是許國興當班,一早6點不到,小區里就能見到這對父子和他們的“平安”。
“就感覺特別好,兒子忙不過來的時候,老父親會上去幫忙的?!毙^居民說,經常能聽到父子的笑聲,有時候覺得挺感動的:“兒子開著垃圾車,老人挨著兒子坐在車頭,遇到熟人,兩人都會舉手打招呼。工作空閑時,父子倆還會站在垃圾車邊,逗逗那只狗狗?!?/p>
這一年來,許國興說和父親從未如此親近過。
“我自己感覺爸爸的狀態也好了點,他開心的時候,我們就一起唱歌,《東方紅》什么的,他喜歡唱的。清醒的時候,他也會跟我講他還記得住的過去,喜歡講他干農活時的經歷?!痹S國興說,父親記不住新發生的事兒,但好久以前的事情還是能記得住。
垃圾房邊,有人指著許國興問老許,“你知道這是誰嗎?”
老許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這是我大兒子嘍!”
許國興說,現在他什么都不想,就想著能陪老父親多一天是一天。(杭州發布消息)